第12章 混迹香港(1 / 1)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知道你们身份特殊,我们不便于交往。到了香港会有一名棉纱交易商接你。”徐先生是外交官,与他们军统接触毕竟在国际上影响不好,所以尽管他和唐明仪私下交厚,却仍然以“你们”和“我们”来区分双方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中午,唐明仪由大使馆的魏先生护送他从河内乘船赴香港。他隐隐约约也在河内见过几次魏先生,大部分都在汪宅附近,他怀疑魏先生是他们系统的人。因为从陈恭树和王鲁侨那里他得知那次刺汪行动一共是十八个人,号称“十八罗汉”。出于保密原则和家规的规定,一路上他不便询问。到了香港码头二人分别时,唐明仪从身上拿了200美金给魏先生,感谢他的帮助。特殊年代,即使贵为外交官,魏先生在河内的生活也很拮据,接过美金之后,他很感激的道谢。为了节省费用,他连码头都没舍得离开,乘坐当天的船又返回河内。

唐明仪下船刚到码头,就看到两个穿着劣质西服的青年朝他走来。此时广东已经沦陷,毗邻的香港也遍布日本间谍。出于一名专业特工的嗅觉,他直觉这两人是冲他而来,他用力的握住了手杖,同时环顾左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逃跑路线,但左右都是海面,他想殊死搏斗。

“您是上海的唐总经理吗?”二人果然走到他的面前,用国语礼貌的问他。

“哦,我是。你们是?”

“先生要的棉纱我们老板已备好,在港岛般海道,我们来请先生去验货。”唐明仪听到这些,才放下戒心。这二人是军统香港站接他的工作人员,港岛般海道是香港站的中央会计处,也是军统香港站总部所在地。这地儿他比较熟悉,无论是日常沟通,还是需要他亲临的“进货”行动,都是他和站长直接沟通的。

唐明仪乘上来接他的车,很快到了站里,站长给他传达了戴老板的电令,通报了重庆方面对他的嘉奖令以及军委会铨叙厅为他晋升上校军衔的消息,并对他进行祝贺。原来国军军衔有两种,一种是职务军衔,另一种是铨叙军衔,职务军衔是虚衔,考虑到所在职务下达命令和行使权利方便,而铨叙军衔则是实打实的军委会依据军功评的,记录在军官档案上,是薪资及福利待遇的标准。如他们的戴老板职务军衔是军统局少将军衔,但铨叙军衔据传是中校。但此为机密档案,自己的不得而知。据此分析,自己此时的铨叙军衔比戴老板还高。

站长让他在香港安心养伤,同时在港收集日本侵略者的情报,做详细分析之后,将重要信息通过香港站的秘密电台直接传送给重庆的军统局总部。情报分析是唐明仪的本行,他在上海就是做这个工作。身体没有完全康复的时候,他就每天在香港站内的办公室,分析香港站的军统特工收集来的有关日本的各类情报,并将分析结果整理后,汇报给站长,再由香港站站长通过秘密电台传输给重庆。

身体略有好转,能扔掉拐杖正常行走的时候,唐明仪每天除了睡觉,就是以上海大唐洋行总经理的身份混迹于各个社交场所,尤其是日本人出现的场所。风流倜傥的他和日本商人,声色犬马无所不玩,他通过和日本商人交往、谈生意获取日本国内的信息。他也通过这些商人所采购的商品特别是军用品原材料,来了解日本侵略者需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进而通过这些分析出日军部队的物资需求情况。黄埔军校出身的他,通过物资需求量即能推断出日军的大致数量,通过所用材料的不同特性也能分析出日军的部署动向。

他曾通过一位为日本兵工厂大量采购耐水、抗腐蚀而且不易霉烂聚氯乙烯纤维,推断出日军将向湿热的东南亚地区进攻。他将此信息通过香港站汇报给重庆方面,重庆方面将情报分享给盟军作战部,盟军和中国军队也得以及早重视。果然半年以后,为适应热带雨林作战,日军大本营在上海沦陷区进行了登陆演练,紧接着又在广州等地进行了针对性的热带登陆作战。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所必备的基本技能,这一点唐明仪绝对是名副其实的高级特工。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他和一个日本商人吃过饭,闲得无聊去香港街头溜达,看到香港“反汪回国服务团”组织的一出话剧正在街头公演。驻足观看,正是都德的《最后一课》,目的为国内抗战募捐。男主角韩麦尔先生,和一个女生扮演的小弗朗什演绎得十分出色,触动人心的台词,处处透露着战争的痕迹,也处处体现着对侵略者的揭露和谴责,给被侵略者蹂躏的这块古老的土地上的国民以无限的遐想空间。

唐明仪被男女主角生动地演绎感染了,他禁不住沉浸其中观看。未曾想在话剧最后一幕,男主角韩麦尔先生本应书写“法兰西万岁”,却在舞台的黑板上写出“中国万岁!”

台下香港同胞们群情激愤,爱国热情被彻底点燃了,大家高呼口号“中国万岁!”

演出结束后进入募捐环节,大家三港元五港元的争相捐助。唐明仪也很受触动,他走上前去捐了500港币,对于出手如此大方的同胞,男主角韩麦尔先生携女主角扮演的小弗朗什及一众演员当面答谢。登记捐款人信息时,唐明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签上自己的大名,女主角看到后十分吃惊,但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慌乱。

专业收集情报的唐明仪从男女主角的口音中,听出二人来自内地,并且可以肯定的是江苏和上海一带,再通过侧面询问果然来自上海。这男女主角正是从内地通过王天凤的帮助逃来香港的沈之泰和徐清风。在陌生的地方能遇到内地同乡,自然十分高兴,男主角沈之泰当即邀请唐明仪有空去他们的公寓做客,并留了地址。

又过几日,唐明仪下班后十分无聊,想想自己离开上海将近半年,特殊的身份让他在这里也无故交好友,一个人孤零零的,索性不如去看看二位同样来自上海的同乡。去一家商店买了蛋糕等礼物之后,按照地址乘坐电车去拜访,结果自己对香港不熟,乘错了电车,等找到二人所居住的郊区劏房公寓时,已经晚上九点,下车后又步行了一段才抵达。此时想想二人年轻情侣一样,早该休息了,就后悔这么晚来打扰。可买的礼物又不能带回去,就上楼准备把礼物放门前就离开。

按照他们提供的地址,到了门口却发现门上铁将军把门,原来是二人没在家。唐明仪就放下礼物,转身离开,去电车站乘电车返回。香港郊外路灯少,他们所住的公寓又是劏房,胡同里巷道路错综复杂,加上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第二天上工的人们都早早的休息了,只是偶尔有灯光照出。

蓦然,一个黑影在一条巷子口一闪而过,随即后面又有两条人影闪过。出于一名特工的本能,唐明仪随后跟进,贴着胡同口的墙角查看。他看二人的追踪速度和方式,应该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可能是巷子内没有灯光,两个人辨不清方向,跟丢了前面那个人,两人商量分头去追。听话音是日语,原来是两个日本人,再仔细看,二人居然手持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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